後花園裡的勞作和禪思玄想
後花園是個洋溢著樸素之美,益於怡情養性的地方。(Shutterstocks)
後花園令人心曠神怡,怡情養性。然而拔草整地並不輕鬆。為什麼越是沒有人煙的地方草越是茂盛,有心照養的莊稼花木卻得付出辛勤種植,才能生長收穫?
文.姚國付
加州的天氣十分宜人,風和日暖的春夏時日,正是種植的好時光。
於是產生了美好的設想:在屋後空地裡種上絲瓜、番茄、莧菜等蔬菜。長成後,葉子綠油油,果實肥又大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,比如,長成的絲瓜又肥又嫩,想吃,就去採摘,配上鮮肉烹調,吃起來一定鮮美可口;番茄光鮮紅大,既可觀賞,又可食用,想吃就摘,臆想著親手摘下、親手做成的番茄、雞蛋、莧菜撈麵條,便涎水溢出······
備種苗整土地
我把平時作食材的土豆、紅薯分別挑幾個小點的當種;又讓女兒向她的同事討要了南瓜苗、番茄苗;去商店買了絲瓜、四季豆、九層塔、莧菜、芫荽、茼蒿的種子。
我來前這裡住的都是年輕的上班族,有法國的、日本的、美國的、台灣的、大陸的,都是高學歷的白領男、女生,薪水都相當高,沒有時間、心思種菜。那些空地堅硬且長著野草。得把草連根拔掉,把土翻鬆才能種植作物。
整地並不輕鬆。(Shutterstocks)
拔草並不輕鬆,有小草、大草、帶刺草。小草易拔,輕輕一薅就掉了;大草就得用雙手握緊用力才能拔掉,有的用力也拔不掉,就用扁頭鋼釺挖出來;拔帶刺的草得很小心,否則刺就會扎進肉裡,很疼,得用針挑出來,挑時也很難受。
拔完草翻土,工具是鐵鍬。地很堅硬,翻一陣子就累得腰酸背痛,就堅持幹,一直到堅持不住了才休息。就這樣,經過不懈努力,終於翻完了。
拔草引發的思索
拔草引發了我深深的思索:除了公園、高爾夫球場等地方的草是人工種植外,其他地方的草都是野生的。沒人去種植、施肥、澆水、滅蟲,但它們不但不會衰敗滅絕,反而越是沒有人煙的地方草越是茂盛,生命力之強令人驚嘆。因此,早在一千多年前,白居易就寫詩讚美草的生命力:「離離原上草,一歲一枯榮。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」
但令人不解的是:莊家、蔬菜、瓜果等能讓人食用、讓人賴以生存的農作物卻沒有草的特性,必須得要人投入體力、智力、財力去辛勤種植,才能正常生長獲得好收成,否則,不僅不能正常生長,還有滅絕的可能。
我幻想:假如這些植物也能像野草那樣不用管就能旺盛生長,漫山遍野都結滿了喜人的麥穗、稻穗、玉米棒子、豆類、瓜果,長滿綠油油的蔬菜,人類吃不完用不盡,那該多好呀!為什麼不會這樣呢?唯物論、無神論、進化論,無法解釋、回答這個問題,就用「自然」來糊弄人。
春夏之際庭園雜草叢生,拔草引發了我深深的思索。(Shutterstock)
蘇格拉底的「神學目的論」給出了答案:一切都是神安排的。
我把四季豆、絲瓜、茼蒿的種子撒在裝滿了細土的盤子裡催芽育苗,把九層塔、莧菜、芫荽的種子直接播種在地裡,把南瓜苗和番茄苗移栽到地裡,把紅薯、土豆埋在一個木槽裡。全部種好之後,就及時澆水,觀察,盼望它們能早點發芽。
在菜園裡手工種植南瓜籽。(Shutterstock)
四季豆很積極,不幾天就萌芽了,但十四粒種子中有兩粒沒有發芽。幾天後,茼蒿也萌芽了,密密麻麻長滿了盤子。絲瓜卻始終沒有發芽。種在地裡的芫荽、九層塔、莧菜也一直沒發芽。在水分、溫度、入土深度等因素中,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。埋下的五個土豆只有兩個發了芽,兩個紅薯只有一個發了芽。
茼蒿雖然發芽了,但卻遲遲不長真葉。以為是光線不好,就放在室內朝陽的窗台上,不但依然長不出真葉,還在開窗時不小心撞掉在地上摔死了一部分。就端到室外陽光直射處,結果卻又被強烈的陽光晒死了一部分。又端到背陰處,以為是澆水少了,就多澆水,但幾天後卻全部淹死了!唉,真沮喪!茼蒿竟這麼嬌嫩難種,怪不得賣得貴。
那麼,長大的苗是否就萬事大吉了呢?
老鼠誘發的禪思
移栽到地裡的南瓜苗長到半尺長的時候,不知是澆水多了還是澆了生尿了,根被漚壞了,儘管採取了一些補救措施也無濟於事,最終只得無可奈何地看著它慢慢地枯死。
十二棵四季豆中有一棵遲遲不長真葉,儘管很耐心地給它澆水,但還是死了。剩下的這十一棵也有意想不到的災殃。在它們已開了花的一天早餐後我去後花園散步,依稀看見有一棵好像矮了一些,但沒在意。下午四點多讀書疲乏又去散步時,卻發現那棵的葉子蔫了!就走到它跟前蹲下細看,原來下半截的莖稈沒有了。用手拔起來一瞅竟被齊齊地截斷了。截斷之後還把上半截「栽」在土裡以掩人耳目,真是太狡猾了!誰幹的?我想到了老鼠,便拿鍬向下挖。一挖真的發現一個很粗的老鼠洞。我想探個究竟,就順著洞往遠處挖,但挖著挖著卻沒有洞了。牠跑哪兒去了呢?是不是把這一截囤住往遠處跑了?就在院內一切可以打洞的地方尋找,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。難道是從牆外打洞進來,又從原路跑了嗎?要是這樣,牠是怎麼經過精確計算確定四季豆所在的位置、正好鑽到那一棵根底下的呢?人也很難做到呀!
自己的勞動成果被牠糟蹋,豈能饒牠!就找個老鼠籠放在牠出沒的地方等牠入籠。翌日天剛亮我便去看牠是否入籠了,一看牠果然被活活地關進了籠中。破壞植物的「罪犯」被活捉了,怎麼處置牠呢?我修佛,不能殺生。放了牠又不甘心,牠毀壞青苗,我憎恨牠!經過一番思索,終於想出了一個既不算我殺生又能除掉牠的辦法:放在籠裡餓死牠。因為是牠自己鑽進去找死,與我無關。
晚上女兒下班回來,我把想法跟她說了,她說:「牠為了生存尋找食物吃,不是惡意毀壞。你沒有動手打死牠,但還是你放籠使牠進去餓死的,算殺生。我同事也捉到一隻,她放在車上拉到很遠的地方放了,你明天也把牠放到公園裡去吧。」女兒說得有道理,體現了慈悲心,我沒有理由不照辦。第二天早飯後,我提上籠子走進公園,打開籠門,餓了一晝夜多的牠,無精打采地走出籠,還不知是怨恨還是感激地回頭看了看我……
幾天後房東回來了,我跟他說了我處理老鼠的事兒。他說過去他也這樣做過,沒有用,過幾天就又回來了。我半信半疑。過了一段時間,又有兩棵四季豆被用上次的伎倆毀壞,我臆斷是牠故意與我作對而幹的。我抱怨牠,憎恨牠,但卻對牠無可奈何!
這使我想起佛經中「八苦」之一的「怨憎會」。老鼠、蒼蠅、蚊子等危害人類的生物,凡有人的地方都有,人類無一例外地都討厭憎恨牠們,但卻都拿牠們沒辦法,只得共生共存。這也是神佛對人類的懲罰,因為人類有原罪;同時也是神佛的大慈大悲行為:要讓人類在「苦其心志」中悟道,淨化靈魂,返本歸真,做真正的人或返回天堂做神仙,而不墮落成畜生,下地獄,形神全滅。因此正教的大覺者們都教人愛生靈、愛人、愛自己的敵人仇人(別誤解為與邪惡同流合污)。了悟到這一禪理,就應該學會包容,與和自己持不同意見、不同觀念、利益衝突的一方和平共處,而不能像獨裁者那樣容不得異己,妄圖把與自己思想、信仰、利益相悖的個人、群體、國家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而挖滅斷根。
澆水引起的玄想
這裡天氣很特殊,除了冬季和初春下雨之外,其他季節幾乎無雨,種植物全靠澆水,因此得經常及時給所種的作物澆水。澆水有兩種辦法:用水管澆和用花灑澆。我該用什麼澆呢?我想起了莊子,他在《南華經.天地》中提倡用土法澆地:一個老人在抱著瓦罐澆地,孔子的弟子子貢曰:「有械於此,一日浸百畦;用力甚寡而見功多,夫子不欲乎?」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:「吾聞之吾師,有機械者必有機事;有機事者必有機心;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;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;神生不定者,道之所不載也;吾非不知,羞而不為也。」(不要認為是反科學、反進步、反文明,而應理解為是反對為追求技巧、效率而丟掉純樸善良本性的傾向。)人類、思想文化範疇的事就是如此玄妙!儒家認為用先進的機械給農作物澆水省時、省力、省工、效率高。如此的好事兒,如此無可辯駁的道理,在道家看來卻成了壞事兒——成了毀滅人的本性、使「人將不人」的觀念。
為幼苗澆水。(Fotolia)
於是,我便用花灑澆水:把花灑壺放在水龍頭下注滿水,提上走一段距離到要澆的植物邊,手稍微用力使水壺傾斜,水便噴灑出來,白色的弧形水線均勻地噴灑在植物葉面上,葉子頓時顯得更加青翠,富有生機。提水行走的運動加上這視覺的美感,起到了鍛鍊身體、純樸心靈的作用。但又想,「道」和「儒」,「天」和「人」,自然科學的文明進步和人心的純樸善良雖然相對卻不應對立,人有智慧、有能力使二者統一,愛因斯坦就是把二者統一得最好的代表,而美國則是把二者統一得最好的國家的表率。因此二者才分別成了傑出的科學家和令世人嚮往的文明發達國家。
古稀之年有幸來美國,憑興趣在美國土地上的後花園裡嘗試種植農作物,雖然收效甚微,但精神意義重大,收穫頗豐,它誘發了我的禪思(佛理)、玄想(道學),在勞筋骨,苦心志,深悟篤行佛法、道學的過程中提高了心性,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仰,這正是人生的真正目的。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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